北京晚报·五色土 | 作者 高申
北京地区有一些始建于隋唐时期的寺庙,比如云居寺始建于隋末唐初,戒台寺始建于唐武德五年(622年),潭柘寺更早些,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(307年)。除此之外,史料中曾提及多处隋唐时期的寺庙,其中有一些寺庙的始建时间仍有争议。
云居寺 摄影:安旭东
【资料图】
宣南白马寺留有石幢吗?
世人皆知洛阳有白马寺,但对北京境内曾有过的白马寺就知之甚少了。在一些文史资料中,曾提到这座“白马寺”,且说它是隋代古刹,这种说法靠谱吗?
朱彝尊的《日下旧闻》中,记载着古刹“白马寺”的信息:“宣南坊白马寺,隋刹也。殿后尊胜陀罗尼幢上刻‘仁寿四年正月上旬造’……其东有 僧塔,塔前有古碑,已为侵占者所毁矣。”朱彝尊生活在清初康熙年间。按照他的所闻所记,白马寺的僧塔、古碑已不可考。到了乾隆年间于敏中等人编纂《日下旧闻考》时,白马寺已毁,所在地倒是留下了“白马寺坑”的名字。而隋代的石幢,连同僧塔、古碑“俱无考”,说明皆已消失了。倒是明代翰林院学士张元祯、工部尚书张文宪所撰文的两通古碑,在清中叶仍存。
在张元祯所撰文中,对白马寺始建的时间较为肯定“隋仁寿年间创立,年久废弛,惟基址犹存”。这里并没有说到留有石幢一物。而张文宪所撰文中,则云“传闻隋仁寿年所立”,而且同样没有提及能够证明白马寺始建于隋代的石幢。这就有点儿意思了,张元祯和张文宪是明朝中期的官员,朱彝尊则在清朝康熙年间的官员。清朝朱彝尊所能见到的石幢,居然在明朝张元祯和张文宪的笔下缺失。这能说明什么?尊胜陀罗尼幢或许不是白马寺遗物,它有可能是来自其他的庙宇。这样一来,白马寺是隋代古刹的结论,便靠不住了。
位于白纸坊的崇效寺,而今只留下一座清代建造的藏经阁。此地一直以来是以绿牡丹、墨牡丹等珍稀花卉出名。在朱彝尊的《日下旧闻》中,曾提到崇效寺是在“唐贞观元年(627年)所建佛寺旧址”重新建造的。之所以认定崇效寺建造于这一年,只因清代中叶尚留存的一通古碑。这通古碑由明代嘉靖年间郧阳府知府夏子开所撰,文中写道:“神京之宣武门外,古刹一座,创自唐贞观元年,宋元末因罹兵火,日就倾颓。至正初为好善者重葺,赐额曰崇效。”于敏中等人在编纂《日下旧闻考》中,特意说了一句“谓(崇效)寺创于唐贞观元年者,只据碑文所载,他书不可考也”。说明在清代中叶,崇效寺的始建年代便已成谜。
多少年过去了,有关“崇效寺初建”似乎有了新的说法:该寺是幽州节度使刘济舍宅建造。刘济崇信佛教,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,特意将自己的住宅改建成了一座寺庙。刘济担任幽州节度使的时间,是从贞元元年(785年)至元和五年(810年),这与“贞观元年”相距一百多年。由此看来,崇效寺的始建时间,也是有疑问的。
扑朔迷离的火德真君庙
火德真君庙,兴许是中轴线上最早出现的一处建筑群了。就在火德真君庙灵官之殿前的说明牌上,标注着该庙(宫观)的始建时间是唐贞观六年(632年)。如此具体的时间,想必应该有古碑或文献的记载吧。待我翻阅与此有关的各类文献时,竟然深陷迷雾。
火德真君庙 摄影:高申
明末清初,孙承泽所著的《天府广记》中,有“火德真君庙,唐贞观中建”的文字。到了刘桐、于奕正编写《帝京景物略》时,只改了一个字,即“火德真君庙,唐贞观中址”。贞观是唐太宗李世民统治时期的年号,从627年至649年。有关“贞观年间”的说法,引起了朱彝尊的怀疑。于是,他在编写《日下旧闻》的时候,将“唐贞观中址”去掉。火德真君庙创建的时间,改成了“元至正年”。待到于敏中等人编纂《日下旧闻考》时,对朱彝尊的“节录省文”似乎并不认同,于是把孙承泽、刘桐、于奕正的说法重新展示。但此事的真相并未大白,反而越发蹊跷。
根据于敏中等人的调查,乾隆年间火德真君庙里留存着几通碑。然“殿前二碑虽存而无字”,后殿“有嘉靖癸亥重修碑,碑字剥落不可读”。至于清顺治年间的三通碑、乾隆二十二年的重修碑等,亦未附录于文中。由此看来,火德真君庙的始建时间,还无法得到碑刻文字的佐证。
现而今,火德真君庙里并未留存下具有文献价值的古碑。
刘桐、于奕正在《帝京景物略》中,还不惜笔墨地讲述了有关火德真君庙“传奇故事”。其中的一段,提到了天启年间“王恭厂爆炸”。这起重大事故的发生地点,是在位于内城西南一隅的光彩胡同(此前叫棺材胡同)一带。从明末留存下来的诸多正史与私人笔记中,都对此事有过记录。但被录入《帝京景物略》的时候,作者又道听途说、添油加醋地增加了这样一段文字:“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日已刻,北安门内侍忽闻粗细乐,先后过者三,众惊而迹其声,自庙出。开殿审视,忽火如球,滚而上于空。众方仰瞩,西南震声发矣。望其光气,乱丝者,海朝头者,五色者,黑灵芝者,起冲天,王恭厂灾也。”这段文字,译成白话文便是:天启六年(1626年)五月初六日上午十点钟左右,皇城北安门的几个内侍卫听到后门桥附近三次响起鼓乐之声。满脸疑惑的内侍们循声而来,发现声音是源于这座火德真君庙里。推门而入,打开大殿,令人惊呆的场景出现了:只见从殿内冲出来一个巨大的火球,直奔西南方向而去,不一会儿,火球飞去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,那便是“王恭厂爆炸”。
这段文字描绘得精彩至极,但也令人匪夷所思。一个斜穿半座京城的大火球,出自内城中轴线旁的火德真君庙,落在内城西南隅的王恭厂。这段故事让人听起来总觉得匪夷所思。
和平寺是尉迟敬德所建?
昌平多古刹,有的被追溯至唐代。
在南口镇西的花塔山前,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古刹“和平寺”。
和平寺 摄影:高申
根据《日下旧闻考》的记载:“花塔村在(昌平)州城西北三十里,有和平寺,唐建。”除此以外,再无一言。和平寺始建于唐代的说法,也在清康熙年间《昌平州志》中出现过,但也很简略。
倒是当地的民间传说,比较完整地讲述了和平寺的由来:该寺由唐代名将尉迟敬德监造,唐太宗李世民亲笔御书“敕赐和平寺”。因李世民是率将士南征北战才得天下,又亲见瓦岗兄弟各为其主而反目为仇,或恩将仇报。而他自己又是通过“玄武门之变”从兄弟手里夺得的皇帝,并在战争年月屡次遇险,几乎丧命,故愿“天下太平”,再无战事,所以取名“和平寺”。这段有鼻子有眼儿的传说,基本上没有碑刻或历史文献来佐证。
和平寺内和平钟 摄影:高申
更有意思的是,说“和平寺修建于唐贞观年间”都算小觑了它。按照当地流传的说法,和平寺或许初建于晋代。于是,在民众中以讹传讹地出现了这样的俗谚“先有和平寺,后有潭柘寺”,以说明该寺的悠久历史。
目前发现的和平寺内年代最早的碑刻,是明成化六年《大明都知监太监崔公寿藏碑》。按照碑文记载:明成化三年(1467年),居庸关守备太监崔保在花塔村买村民何氏地,预建生圹一座。在生圹左侧建佛寺一所,右侧建禅堂,成化五年(1469年)竣工。另据明代《(昌平)西关志》的记载:“和平寺,在关西南三十三里,成化戊子本关太监崔保立,有辽阳张昇撰碑以记其事”。由此可推知,和平寺的前身是明成化年间太监崔保的墓地。既然如此,尉迟敬德始建和平寺的故事,就显得不太靠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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